日常設計走進生活的柳宗理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修理的哲學

第一次認識柳宗理(Sori Yanagi)是因為簡約、質樸的鍋具設計，因為生活風格達人的推薦，忍不住多看一眼這樸素但圓潤的手感設計。一系列的刀叉匙器貌似西式器皿，但隱隱約約輪廓出東方的氣質，柳宗理的設計便是如此，不張揚不顯耀，用過之後才會懂。後來在日本的官方網站上看到，知名設計師作品多是你我的生活用品，而非裝飾無用的設計。更令人驚訝的是，柳宗理深闇主婦的為難，知道惜物惜福的精神，東西壞掉了，最煩惱的一定是如何可以找到替代的零件，在這個「用即丟」的時代，修理的成本似乎大過於重新購買，但柳宗理願意將目光放在微小的細節，令人不得不尊敬起小小的鍋杓。

身為日本民藝之父柳宗悅的兒子，他提出了民間器物的哲學性與實用性思考，提高工匠的地位，同時扎實化工業設計與人之間的距離。柳宗理作品理性、冷靜，簡潔的線條中呈現西方設計的功能性，然而不失日本工藝的手作溫暖。柳宗理認為「手要用的東西，怎能不用手做出來？」因此設計作品的角度皆以使用者的角度製作，減低設計品的純粹美學型式，增加物品與人的親密關係。柳宗理一再提出對「無名設計」的反思與再創。

民藝運動 融合東西方美學

承襲民藝運動的柳宗理認為，日常生活的美學即是從生活器物開始，「用之美」哲學讓他設計了許多廚房與餐桌上使用的鍋碗瓢盆。而其中讓這位二次世界大戰後享譽國際的作品的代表作是:蝴蝶凳、大象凳、餐具這三大名作。1956 年發表的《蝴蝶凳》。受Eames 夫婦（Charles and Ray Eames）設計的膠合板（Plywood）家具啟發，隔年獲頒米蘭三年展金獎，並獲選為MoMA 永久收藏品（之後Vitra 設計博物館也珍藏了這款經典椅）。兩片如蝴蝶展翅的動感形狀，據說靈感來自於雙手握捧茶杯的動作，一種呵護與敬重的態度，顛覆了傳統椅子的沉重、古板。

因為製作的成本及技術不足，柳宗理與鑽研合板成型的日本職人乾三郎共同研究了5 年後，《蝴蝶凳》才得以成功開發製造。之後自我突破設計出另一個經典作品《大象凳》，這不僅是柳宗理唯一的塑料椅凳，也是全球第一張一體成形的塑料椅，仿如大象四支腳的厚實支撐，板凳充滿童趣與藝術性。後來被廣泛被使用在家庭和公共場所，常在設計師的工作、生活場域中出現。

百年誕辰 亞洲三大城市巡迴

柳宗理(1915-2011)是日本工業設計的先驅，亦是二十世紀最為西方設計界推崇的亞洲設計師之一，影響了歐美與日本的美學概念。2015年適逢柳宗理百年誕辰，柳工業設計協會發起亞洲海外巡迴展的計畫，一共橫跨三地城市，首度於新加坡、香港、台北進行大規模回顧展。主題為〈Beauty born, not made〉蘊含柳氏堅信的理念，美是天生而非創造。經過緩慢的生長過程，就像是植物的生命週期，一點一滴的累積輪迴，終於綻放出動人的片刻，設計師也是如此，即便是草圖上的不切實際、天馬行空，經過了雙手的模擬操作，進入材質的落實過程，每一步都不容易，每一個困難都在挑戰設計師的信念。

年青時深受西方現代主義及包豪斯(Bauhaus)學派的影響，早期深受法國現代主義建築大師柯比意（Le Corbusier）和設計大師夏洛特 ‧ 貝里安（Charlotte Perriand）的影響，主修藝術與建築的柳宗理，不只走進民居生活，設計出細緻動人的家用品，還積極參與公共建設，包括天橋、公共飲水機、人孔蓋、移動式的路邊雜貨亭等公共物件，更曾經為1964年的東京奧運以及1972年的札榥冬季奧運設計火炬。1970年在「關於聖火台的設計」一文中，他說明太陽之火點燃月亮，像是宇宙的黎明期，與最前衛的未來連結。這句話若用來形容柳式美學的不退潮流、大膽前衛一點也不為過。

「用手思考」的創作過程

位於松山文創台灣設計館，展期至八月底止，呈現了上百件柳宗理所設計的各式生活道具，包括餐廚用品、家具、燈具、掛簾、木製玩具等等；展覽現場特別陳列了「出西窯瓷器」的手作模具及素坯樣本，搭配牆上的解說影片，讓人一窺柳宗理「用手思考」的創作過程。筆者回想起2012年於日本銀座，百貨公司頂樓參與的一場工藝職人設計盛會。「銀座・手仕事直売所」的百貨街，是由日本設計委員會(Japan Design Committee)策劃的主題活動。標榜為受到作家、設計師、匠師、老師傅們青睞的生活用品博覽會。

字面說這是一場類似農夫市集的商展，設計師用純手工製作出令人感覺美好的日常用品，邀請到來自全日本從北海道至沖繩，共40位的設計師，手工製品包括木工、和紙、鐵器、瓷器及布品。向來被人視為高不可攀的設計作品，在這裡以平易近人的姿態展示。精巧實用的白色瓷杯、陶藝、園藝農具、帆布包，甚至連竹製掃把都散發出俐落簡單的禪風，設計師親臨現場，在消費者面前示範、相互交流，是難得一見的文創盛會。筆者誠心地希望，柳宗理回顧展的風潮不只是一陣旋風，而是為台灣帶來深刻的扎基，走近生活的設計，貼近在地文化的美學，才是感動國際的真正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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