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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當是 ____? 《棄物展》探討物人關係

 

遊民的日常生活用品「家當」是什麼?展覽開宗明義地指出「棄物」,但話沒說完。親自從龍山寺週邊走一趟來到剝皮寮,或許才能再次換個角度提出這個問題,家當是什麼?或著,他們攜帶家當,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公共空間不友善 遊民生活遭壓縮

《棄物展》由台灣當代漂泊協會主辦,中華電信工會、左木工作室、漂泊工站、大俠攝影教室協辦,自今年十月十七日起於剝皮寮展出。展場從一樓至二樓,分為「棄物危機」與「棄物重生」兩大主軸。

策展人鄭怡雯指出,「噴水」、「夜間強光照射」、「送到陽明山」,當市議員們接二連三地,提出各種將遊民從艋舺公園驅離的方法時,在另一頭的台北車站,今年以來悄悄上演另類驅離戲碼。

這也是《棄物展》的策展背景。鄭怡雯表示,去年在台北車站,若東西有人看顧,遊民還可以在四週暫時放置行李,然而到了今年,要求人與物都必須離開北車的範圍內,包括拆除大廳的椅子,作為一種驅離方式,不讓遊民在此逗留。

當代漂泊協會自2008年起持續舉辦遊民攝影班,從去年的照片紀錄中發現,當時遊民可以在北車周圍看顧、擺放家當,但到了今年,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貼上「禁止擺放東西」標語。

台北車站今年起禁止物品放置車站四周

《棄物展》策展人鄭怡雯

 

8成遊民憂家當遭棄  展覽揭示各類家當心情

台北車站的情形只是冰山一角,直到今天,全台許多遊民都面臨著家當若無人看顧,恐將遭受丟棄的威脅。當代漂泊協會在2010年禁行調查訪問,有八成的遊民表示煩惱家當會被丟棄。鄭怡雯指出,長年生活在外,遊民每天睜開眼睛,就得問自己:「我要怎麼安排我的家當?」

需要工作才有收入來源,遊民也是,但多了一般人看不到的煩惱,工作之餘若帶著日用品,不但不方便,還可能弄丟,甚至「被丟棄」,於是,彼此的戶助成為一種解決方式。

展覽展示一張遊民阿平以紅色塑膠繩綁麵的照片,阿平需要24小時看顧自己的行李,白天時其他人去上班,他便幫忙看顧行李,然而一旦去上個廁所或離開太久,難保回來時行李還在原地。

也有遊民認為,家當在哪,哪裡就是家,「希望過個好年!」遊民天星的心境,透過春聯貼在家當上,保佑家當平安,以免遭到扔除,而這項比喻也成為展場許多家當裝置的表現方式。

另外一張照片,訴說著另一種家當心情──遊民阿成視家當為平安符,拖鞋、衣服、圍巾、帽子、碗盆、毯子、睡袋每天帶著,時刻不離身,家當在身,人才安心,像是身體延伸的一部分,或著更恰當地說,家當已經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以紅色塑膠繩繫行李,避免家當「被丟棄」

春聯貼在家當上,保佑東西不要被扔棄

家當是平安符,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一只面具 埋藏現身恐懼

如果說家當的展示是種訴說,那麼《棄物展》的海報,則顯示一種不願為人知的恐懼。展場中,前面的看板與後方的海報都是同一張照片,一位遊民,抱著滿身家當,然而看板的臉孔簍空,海報則戴上面具,遮擋其面容,無論千言萬語,其表情只能任憑觀者自行猜測,卻似開啟了另一層想像。

針對這種「刻意」埋藏的方式,鄭怡雯表示,這是一位一度鼓起勇氣面對鏡頭的遊民朋友,隨著展覽的時間迫近,公開「被看見」的壓力和恐懼與日俱增,因此展方最後決定,以簍空、面具的方式展出這張海報。

面具的使用,有意無意創造了一連串的二元對立:「臉/面具」、「我/非我」、「真實/虛假」、「危險/安全」,透過這樣兩者間的反覆辯證,擴大其象徵意涵,除了延伸至底層人民對於這個社會難以表明的自我認同,甚至讓我們再度想起那句改述自印度聖雄甘地的話:「一個國家的強盛和道德程度,端看他如何對待貧窮的人。」

遊民長期遭汙名,公開身分威脅個人處境,展方最後決定不公開這位遊民的臉孔

面具的使用有意無意創造了一連串的二元對立

 

什麼才是一個友善空間?

當代藝術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它能夠直接地表現、描述或再現一個事件,可以切入當代社會的一些重要問題,比如性別問題、種族問題、身份問題以及個人生存狀態問題等。

藝術史家Arnold Hauser認為,生活與藝術彼此聯繫、互相依存,我們必須正視社會這個整體對生活與藝術的影響,否則兩者都無意義。

正如《棄物展》透過家當裝置的展示,以及遊民工作的成果,呈現出遊民生活的切片,其展的問題意識「為什麼家當容易被一般民眾或單位視為棄物?」也再度叩問著這個社會:什麼才是一個友善空間,得以安置、保障每一個人的基本生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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