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藝評 Art Critic

歷史歲月，雖然會在人類的臉龐，留下風霜痕跡，但對於一譚陳年美酒，或是一件令人屏息的藝術品，反而是挺過時間淬鍊後，價值越堆越高。那麼，電影呢？這個充滿大眾魅力的視覺藝術，能否隨著時光推移，依舊保有最初的評價？尤其當網路世界興起，人人都成為「影評人」，充斥著各式評論文章，是否真能呈現出作品的優劣？畢竟，一部電影好不好看，本來就是見仁見智。

出生自阿姆斯特丹，來自荷蘭的大導演Paul Verhoeven，在家鄉荷蘭闖出名號後，來到美國洛杉磯發展，靠著《機器戰警》（Robocop,1987）、《魔鬼總動員》（Total Recall,1990）等商業科幻大片，不僅聲名大噪，票房也賺飽飽，接著1992年的《第六感追緝令》（Basic Instinct,1992）造成轟動，奠定了影史蛇蠍美人的經典形象。Verhoeven的電影風格大膽暴力，對於性的描述，更是淋漓盡致，雖然情色，但絲毫不色情，然而，就在聲勢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卻狠狠踢到鐵板。

Paul Verhoeven。（圖片擷取自http://www.huffingtonpost.com/alex-simon/great-conversations-paul_b_7566170.html）                  

Verhoeven渴望複製《第六感追緝令》的成功，在1995年推出了《美國舞孃》（Showgirls），描述一名懷抱著舞蹈夢的年輕女性Nomi Malone，來到紙醉金迷的賭城，拉斯維加斯，希望能成為一名專業舞者的逐夢過程。但可別低估Verhoeven，Nomi絕對不是什麼闖入叢林的小白兔，她外型美艷，個性狂野不羈，由於空有才華，沒有相關工作經驗，Nomi只好先去當脫衣舞孃，經過一番奮鬥，野心勃勃的她，終於升上首席舞者。過程中，Nomi雖然遭遇剝削，但她也從「被害者」變成「加害者」，不惜傷害其他人，來達到自己的目標。

1995年上映的歌舞電影《美國舞孃》，描述一名年輕女性Nomi Malone，暗藏著不為人知的過去，來到紙醉金迷的賭城，希望能成為一名舞者的逐夢之旅。（圖片擷取自http://www.imdb.com/title/tt0114436/mediaindex?ref_=ttmd_md_sm）

《美國舞孃》被列「NC-17」級，等同超限制級，上映後惡評如潮，每當要票選影史最爛電影時，總是榜上有名，在當年的「金酸莓獎」，更是拿獎拿到手軟，一舉「勇奪」七座獎項，讓Paul Verhoeven聲勢跌到谷底。有人批評片中過於露骨、長時間的性愛鏡頭；或是飾演女主角Nomi的Elizabeth Berkley，演技過於誇張、生硬，她也成為眾矢之的，人氣滑鐵盧，找不到新戲接演，星途受阻，那年她才23歲。事後Elizabeth Berkley回憶這段往事，說道「那些影評，彷彿讓她變成小說《紅字》裏頭，與男人通姦的有夫之婦」。

由Elizabeth Berkley飾演的女主角Nomi，外型美艷，個性狂野不羈，但電影上映後，Elizabeth Berkley的演技招致批評，從此星途受阻。（圖片擷取自http://www.imdb.com/title/tt0114436/mediaindex?ref_=ttmd_md_sm）        

這部電影真的有那麼糟糕嗎？若就銷售數字上來看，《美國舞孃》的拍攝成本大約為4500萬美元，票房收入計算約為3770萬美元，其中北美票房約佔了2000萬美元。雖然未能回收拍攝預算，但《美國舞孃》卻逐漸在市場中累積口碑，在DVD出租、銷售的數字，達到驚人的1億美元，並成為「Cult片」的經典之作，受到許多影迷喜愛。

有片商為這部片製作續集，只是換了一批全新的團隊與演員，原班人馬全部都沒有回鍋。此外，部分影評家們也跳出來，為這部電影平反。法國新浪潮導演、《電影筆記》的影評人Jacques Rivette，就曾形容「過去幾年來，美國最好的電影之一，並且是Paul Verhoeven所拍過最棒的美國電影，就像Verhoeven的個人風格，這部片令人感到非常不愉快，講述一個充斥著混蛋的世界」。Jacques Rivette進一步表示「在所有拉斯維加斯的電影中，這是唯一一部真實的影片」。

如今一晃眼，20年過去，這部電影已經從呱呱墜地的小嬰兒，變身成年人了。面對這個具有里程碑的20週年，現年77歲的Verhoeven，在今年九月份，接受「Rolling Stone」雜誌訪問，一一針對影片中的爭議點，作出解釋，侃侃而談他一路走來的辛酸血淚史。

Verhoeven提到，電影推出後，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遭遇到影評的野蠻攻擊，類似「骯髒、不入流」，這種充滿敵意的評價傾巢而出，甚至有人說「不得不提早離場，因為整部片令人作嘔」，電影公司最後賠了一大筆錢，他也從片商寵兒，瞬間被打入冷宮。然而多年後，《美國舞孃》卻在出租影帶市場獲得空前成功，反而賺進大把鈔票，甚至成為史上最暢銷的電影之一。

電影中歌舞秀場景，聲光效果十足。（圖片擷取自http://www.imdb.com/title/tt0114436/mediaindex?ref_=ttmd_md_sm）    

談到製作過程，Verhoeven表示，他與工作團隊前往拉斯維加斯，除了走訪性產業，訪問脫衣舞孃外，也對賭城歌舞秀進行研究，與30至40名業界相關人士交談，而電影中的部分劇情，也是來自這些人士提供的故事。

想要呈現最原汁原味的賭城風貌，裸露鏡頭自然無法避免，不過事情總有一體兩面，美國觀眾對於劇中大量的裸體，接受度較低，因此招致批評。針對這點，Verhoeven的回答倒是霸氣十足，「我不認為那代表著性慾，《美國舞孃》比較像是在表達，反對性慾的本質」，他進一步說明，「當我在荷蘭讀高中的時候，我的藝術老師教導我們，女人的乳房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事情，我永遠忘不了那句話」。

同樣霸氣的回應，還有他對女主角Elizabeth Berkley演技的回答。前面提過，Elizabeth Berkley在劇中的演技被多數人認為過於誇大，被批得體無完膚。Verhoeven選擇一肩扛起所有責任，「她的演法，大多來自我的指令，是我把她推往那個方向，不論好壞，是我要求她誇張呈現每件事、每一個動作。因為我當時認為，這是劇情所需要的元素」。

電影中呈現出五光十色、紙醉金迷的賭城風貌。（圖片擷取自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XMJeQnMfAw）                                                                                              

面對這部讓他事業受到重創的作品，時至今日，Verhoeven毫無怨言，「當年製作完成後，我認為這部電影非常完美，否則我會著手修改，成品就擺在那裡，我擁有時間去更改」，他強調，經過了20年，人們還是討論著《美國舞孃》，每當回想起這部作品，映入眼簾的是那些華麗色彩，美麗的肢體動作與運鏡，《美國舞孃》絕非一部色情電影。

所以，隨著歲月流逝，究竟能否證明出一部電影的價值，甚至是歷史定位呢？再者，網路上的評論文章，就真能代表電影的優劣嗎？至少很開心，也很欣慰，看到一位導演，經過了20年，還願意出面捍衛自己當年的作品，「這大概是我所拍過的電影中，最高雅的一部」，Paul Verhoeven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