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動人的主僕情懷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桃姐，是香港電影從業人，李恩霖(Roger)先生的故事，敘述從小就在李家幫傭的鍾春桃女士，在全家五代更迭家庭成員，婚嫁、移民、過世等等，最後留在香港的僅有Roger與桃姐主僕二人。

電影所描寫的片段，是桃姐中風之後，送進養老院，遇見許多院友們不同的人生故事，中風、復健，直到器官逐漸退化，乃至於去世的部份，故事的最後，Roger主持桃姐的喪禮做為故事的結尾。（但隱藏版的結局則是出殯，Roger在靈車上撫著桃姐的棺木，才是真正的結局）

接下來，來談談這部片的場景與情感層面交融的幾個畫面。

道地的香港電影，大量運用了香港極為庶民的場景，再一般不過的街屋，而桃姐與Roger的家，也擁有舊時代香港居家的佈置，皮沙發上頭舖著大塊蕾絲布做為點綴。茶几上也如出一轍的舖上大塊蕾絲桌布；塑料仿木紋地板，都是七、八○年代公寓住家裝潢常用的。

客廳的窗戶，也如實地傳達時代的變遷，從早年沒有冷氣，到發明了窗型冷氣，為了安裝冷氣，便將窗戶拆掉一扇，屈就著使用，不太合邏輯的冷氣機高度，連插座、插頭都是為了冷氣而另外自成一區。

在桃姐中風生病之前，Roger與桃姐的互動是非常平淡的，總是有默契的吃飯、遞碗，桃姐謹守本份的在用餐時躲進廚房，不與主人同桌用餐，而Roger也絲毫不勉強地，安靜接收桃姐無微不至的伺候。這樣的居家風格，在一開始就點出了主角桃姐的簡樸與刻苦，用一輩子守護這個早已老舊的家。而這個舊式裝潢的家，也正是故事主角李恩霖先生的家，寫實感十足。

皮沙發上的蕾絲傢飾布，也同樣地出現在老人院的公共空間裡，樣式略有不同，也仍然舖陳出懷舊的歷史感。在這張沙發上，飾演老人院主任蔡姑娘的秦海璐，用沉默回答了桃姐詢問怎麼不與家人過年時，那種過盡千帆卻無言的神情。

桃姐在梁家公寓的房間，也是極盡簡樸的，抱著愛貓卡卡坐在床邊，可以看見桃姐的寢具並不成套，節儉地使用，而畫面的另一邊放著一只大皮箱，則是桃姐在梁家六十年來，與這一家人點點滴滴的回憶，泛黃的記憶，在一次Roger從老人院接桃姐回家走動時，主僕倆翻著照片，細數往日的一切美好，著實令人打自內心的溫暖起來。

再來看看梁家公寓之外的一些場景。

老人院門口，擺放不論是台、港、中都很常見的藤椅，另外一旁也擺著餐椅，表示這間老人院的設備、經費有限，並沒有太多太一流的家具可供使用。不過，當桃姐坐在這張藤椅上，心情卻總是充滿期待的。因為，只有在等Roger接她出去走走時，桃姐才會坐在這裡。

而老人院內部的設備更是簡陋無比，是用薄薄的木板隔起一個個的房間，由於老人院老闆是Roger的舊識，桃姐”幸運地”分到一間單人房，不過陳舊、簡陋依舊。隔間的外牆也將就做了扶手，變成所謂的”無障礙設施”。但戲中好像也不常見到有老人扶著它走，幾乎都是輪椅或拐杖代步了。

有一次，Roger帶桃姐出去用餐，來到一家餐館用餐，走進餐館不難發現，是販賣家常菜的，牆上與台灣的許多餐館一樣，做了一張很完整的菜單與價格，但後來因為力求變化，又再用手寫了不少不同的菜名，吸引客人。用來取景的這家餐廳，在香港當地已經停業了，看來，不景氣的狀況似乎沒有因為電影借景而為餐廳加分，實感可惜。

另一個餐館的場景，是電影一開始，Roger到大陸去開會，與洪金寶、徐克在開完會後的聚餐，一貫保持平實的風格，這三大巨頭吃飯的餐館，並不是高級餐廳，也是類似特產小吃店的地方，喝著酒、配著熱炒類的食物，談天說地。

整部片敘事的場景皆是非常平實的，彷彿自己走出家門就可以看見，許鞍華導演如實地呈現了故事主角出身平民百姓家，生活簡單的一面，讓描述桃姐無私奉獻一生、Roger報答恩情的兩股暖流，在整部片中不斷流動著。

在介紹完桃姐一片的幾個場景與劇情之後，來談談這部片的一些現象和啟示。

經濟起飛的八○、九○年代，外籍工人大舉引進台、港等國家，而像桃姐這樣，自小舉目無親，家庭窮困，只好在花樣年華就到大戶人家幫傭的女人，逐漸變少，桃姐這一類的本國籍傭人，雖然必須支付的薪水較為高昂，但與主人一家的互動、溝通，卻不見得是外籍工人可以取代的。

在桃姐這部片裡，葉德嫻所飾演的桃姐，非常到位的詮釋了在二○年代出生的她，進入梁家幫傭，所養成的性格與堅毅態度。首先，在她中風時，Roger想為她找一個專屬的看護，但桃姐不願意，因為在她內心深處，她自己是梁家的工人，怎麼能麻煩主人再為她這個工人去找另一名工人來照顧自己？於是她主動提出想住老人院，貼心的替主人家省去看護的麻煩；住進老人院之後，更是常常要Roger，若是忙就不必來看她了，她自知是個工人，怎好麻煩主人常常來探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桃姐在老人院遇到的院友-堅叔(由秦沛飾演)，花蝴蝶般的性格，常常向桃姐示好，但從來不知何謂追求、戀愛的桃姐，理直氣壯的拒絕堅叔，堅叔沒有惱羞成怒，依舊抱持著嬉鬧的態度，在老人院裡不斷表現出他的魅力。堅叔愛到處借錢尋歡，桃姐早就發現，卻也從不吝於借他，相信堅叔是懂感恩的，在片尾得知桃姐去世的堅叔，也帶著花到告別式致意，這段看似清淡，實則真摯的友情，是在年輕一輩身上所看不見的，在老人的身上，每一天都值得珍惜，每一段情感，也難能可貴。

而男主角Roger，卻與桃姐有著不一樣的想法。從小就是桃姐帶大的他，不曾將桃姐當成傭人，好似自己的另一個媽媽，所以在桃姐中風之後，Roger毫不遲疑的扛起照顧桃姐的責任，自己所監製的片上映了，便帶著桃姐前往首映會，向大家介紹桃姐是乾媽，那時桃姐的心中，應該是非常滿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