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中館：策展人與觀眾的舞台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11 月，台北雙年展盤據著北美館，世貿也被藝術博覽會包下，兩者皆以群魔亂舞之姿挑戰觀眾的底限，平時不大運動的文青們或許可藉機鍛鍊一下腳力。觀眾有如小木偶進入鯨魚的肚子裡淘寶然後精疲力盡的隨著人潮吞吐而出，「到底看到了甚麼？」反而成了最難回答的問題。

姑且不論今年以怪獸為主題、魑魅魍魎的雙年展內容，我們更容易發現策展人「在館裡頭建造更多的館」，彼此在概念上互有疊合之處的作品被安置在各個角落的同時，有些像是小團體般各自獨立了，而我們僅僅是「看了一個展，卻逛了更多的館」，在大量的文件、影像當中，觀者可以窺探極具野心的策展主題，但在視覺、精神疲乏之餘，大量的概念轟炸導致任ㄧ作品都像是「魚肚裡無數魚卵之一」。

藝博顯然因為商業取向，而不得不呈現出每個藝術品都被「均質化」的表象，也因為不是以某個理念為起始集合而成的作品群，所以顯得多元豐富，無論哪個觀眾都能在展覽裡找到符合自己口味的作品，就像在百貨公司裡找最喜歡的品牌一樣。但在過多的刺激下，我們仍不敵疲勞而失神。由於作品形式的多元、展覽的規模、概念艱澀抽象等因素，觀眾的閱讀疲乏或是閱讀障礙成為當代展覽經常出現的問題。

一口氣面對這麼多的作品，先退一步來談談普羅大眾接觸藝術的管道--「看展」這件事吧。同樣都是在館裡建構更多的館，我們看到的是藝術家的solo秀還是策展人的solo秀？事情當然沒有那麼簡單，有人說策展人與藝術家的關係就像是老饕和菜單上的菜，倘若同桌有懂得點菜的人，那麼整桌菜色除了打開胃口之外，亦能恰到好處的滿足饕客，即便意猶未盡，卻也吃不下更多。一桌水準以上的配菜，因為饕客慧黠的選擇顯得更加出色，饕客則藉機彰顯了個人品味。除了展覽論述用以輔助、表達想法，觀眾是否能恰如其分的接收策展人意圖要傳達的資訊，關鍵似乎回歸到「如何弄一檔『好看』的展覽」，而佈展方面的規劃則牽動著觀眾每條感受的神經。

我們輕易的在辦桌般的展覽見識到以下的特質--策展人如何處理這些共處一室的物件、以及和藝術家的關係確實難以拿捏，大命題固然可統合整體或加強展覽的深度與廣度，有時卻凌駕於作品概念之上，反而剝奪作品的本意而將其狹隘化，著重個別作品的特質又有可能出現「百花齊放卻不知道重點在哪」的危險，另外一方面，由於不是每個看展的人腦子裡都有一本哲學字典，策展人若有心帶領觀眾進入某種意識形態當中，透過展覽的設計建立某種彈性的思考管道是必要的（甚至不需要皺著眉頭翻閱展冊），Post Office在以上幾點似乎簡練地取得平衡。

圖1 (上）李承亮《太空月球計畫--太空艙》或許是藝博裡少數沒有被嵌在展板上的作品，成為此次的館外奇觀

圖2 (下) 2012台北雙年展相關活動，邀請觀眾扮演策展人參與「我的微型博物館計畫」，亦呼應此次館內六個微型博物館

微型實驗

相較於浩大盛會所帶來的後勁，乒乓藝術工作站2012年封關策劃匯報展Post Office，則以小蝦米之姿揭示小場地佈展的可能性，在有限的空間、資金裡，試圖讓七個藝術家的組合更為靈巧、緊密。大部份的展覽通常藉由提出問題或者概括的思想架構，來鋪陳參展作品與其大概念的關聯性，然而匯報展post office的想法是：透明化藝術家的創作過程。觀眾除了藉著藝術家創作的結果臆測背後的心路歷程，藝術家也為了此次展出，暴露了更多關於創作動機的訊息（或許包含了他個人的喜好、品味、經驗等等），如同展覽介紹所說「試著將創作的原型呈現出來，以碰觸藝術創作的前線。」，而這個聰明的做法，恰巧也取代了部份導覽手冊的功能。

即便“呈現藝術生產的樣貌”是“以藝術家為依歸”的概念，別出心裁的展場佈置仍統一了整體，亦體現了命題「post office」--佈告欄與辦公室的關連，使展覽不至於成為七個solo展的集合，最令人開心的是，我們不會在此次展出的作品當中反覆被類似的觀念洗腦。在房間裡面在蓋一個獨立小空間的做法，也可在今年台北國際藝術村展出的藝術笨蛋看到，與post office的摟空展架相當不同的是：藝術笨蛋似乎真的蓋了一座館，館外陳列藝術家自己的作品，館內展示藝術家的「卡塞爾情節」（藝術家好想去德國卡塞爾文件展的心情）。在類似的佈展形式上，不得不承認，小空間裡的館中館對於觀者來說，顯得比較體貼而且方便閱讀。

「璽安說，我們一起作件好玩的事吧！」參展的藝術家黃華真在描述了一段與策展人之間的討論後，瀟灑地下了結論，不偏不倚印證了「策展人的存在是為了讓展覽更好玩」的事實。與其只是把作品集合在一起，使它成為藝術家們的舞台，又太簡化策展人所下的功夫，回來想想辦展的初衷--最後總是要給人看的，空間陳設的友善與否，對觀眾的理解與接收有著關鍵性的影響。我想在展出的這段期間，藝術家的秀將成為策展人與觀眾對話的最佳舞台，觀眾亦能窺視開展前精彩地過程，或許才是一個展覽最驚喜且難能可貴的部份，同時也是它效力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