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躁動現實下的一抹微笑—談2015亞洲雙年展「造動」
文:黃絲純 圖:黃絲純攝
在IS恐怖攻擊的背景下,2015年的亞洲雙年展似乎也呼應國際情勢,朝這個方向來走,「現實環境下的一抹微笑」是我對今年亞洲雙年展的一個註腳;在伊斯蘭國的恐怖攻擊下,國際情勢變得緊張,各地遭受攻擊的政治活動受到矚目,自然許多的政治議題應運而生。現實社會下的殘酷暴動投射在藝術作品上,反應出時下環境的政治氛圍,藝術品或有呼應、或有嘲弄、或有讚頌、可說是緊張局勢下的一抹微笑,這層微笑帶有黑色幽默與自嘲,可以是整個社會運動下的反思表現。
布希亞的消費社會
資本社會一直是藝術生態背後支持的推手,進入展場便是《造錢工場》,創作者讓觀者參與其中,每一個觀者亦是作品的一部份,參與其中製造新臺幣紙鈔實踐一個造錢工場。展場右邊則是一疊疊的新臺幣千元紙鈔疊成的成品區,上並有「$NT」新臺幣字樣,這樣的作品呈現,似乎隱喻了在現實世界維繫整個藝術生態的就是這一疊一疊的新臺幣,所有的鏈結圍繞著資本主義運轉;這亦可說是造動展中三個主題之一的「越界與流動」相呼應。在消費社會中,以布希亞的話而言「商品被當作一種風格、聲望、奢華以及權力等等的表達和標志而被購買。」[1]以資本社會為背景的新臺幣哲學,直接告知觀者資本和權力的系譜關係。
在當今資本社會的消費中,我們所追求的不是獲得和使用一種物品時所產生的那種愉悅,而是某種差異;作品的內蘊射折和現實世界的差異表現,就是筆者所言現實世界中一抹微笑的顯現;也可說是推動整個消費世界的鏈結所在;一個連結物與物之間的縫隙。每一個物都是一個出口,多個物的鍊結成就星叢式的連結而形成一個消費社會的觀點。孫遜的《鯨邦之英雄》,是以創作者自撰的鯨邦民族來構成鯨邦的文化,尚有長幅《鯨邦三十米江山圖》,另並有「鯨邦言論自由,鯨邦公民無尚榮耀」等的數張海報貼語。以鯨當作符號符碼創造一個新的民族語言,這樣的使用是一個控制與新生的想像,控制語言並產出一個新的秩序,同樣的表現可見微型的胡向前《土尾世界之演講》,以一個演講者在小自治的國小校園中散播須不斷進步、追求夢想的演講,國小是個小型的社會型態,透過演講的符碼將這個小社會更為一統,這也是消費社會的一環。[2]同樣的作品表現可見玉仁集團《行動》,以一個藝術展演為號召,以手作的類鏟子的簡易鏟具來作鏟雪的集體社會公益行動,亦是微型民族的記號表徵。以這樣創造民族誌的方式來虛構一個烏托邦的世界,可說是在現實IS伊斯蘭恐怖攻擊外的桃花源世界;一個新生並自治的公共意識與微型運動。
孫遜《鯨邦三十米江山圖》
胡向前《土尾世界之演講》,單頻道彩色錄像,2014。
玉仁集團《行動》
同樣的運動在直接的阿亞德‧艾卡迪的《我是巴格達Ⅱ》及李繼忠《暴動歷史(關係)》中亦有所見,巴格達是第三世界的國家之一,其中亦是許多的戰爭和暴動,和恐怖攻擊可說是劃上等號;頭像上有重複符號的方式呈現,革命的意味相當濃烈;而《暴動歷史》則是將虛構的戰爭用圖表表現出來,政治的氛圍非常直接。
阿亞德‧艾卡迪《我是巴格達》
象徵性交換
印度藝術家芮娜‧芭內姬(Rina BANERJEE)的作品結合華麗和現實,是為大歷史敘述的一個裂隙、一個出口;其作品名稱都以散文詩的方式呈現:如《外來與原生紅樹林凝結、吐白沫,升高再升高,打開又闔上,合為一體獲致無人知曉的平靜》,以粉紅色的意象物象徵紅樹林,下方有白色孔狀的鍊結物,是為白沫,兩者結合的和諧是為平靜的象徵;《地球曾經溫暖如蛋,有幾回從縫口打開,她用指甲尖鉤挖阿挖,吃掉指甲的捲曲處,一個無比美麗的忠貞伴侶,在與太陽的所有戰役中,『當月亮像老鼠般躲藏』,她總是一身黃》。同樣帶有神話色彩的構圖,右邊是為一身黃的女子軀體,象徵月神,即為題中無比美麗的忠貞伴侶;左邊是為太陽王的藍色人體,太陽和月亮是為地球一日的象徵物;《她穿著部分設計為高腰抓皺與紅裙的西式洋裝,是外來的奇異種族,失去頭顱的象神被拋向大海,最後遭遇海難,沒有腳的孟加拉人扎根於外海,跟隨她的母親在額頭劃下句點,受束縛的牛角舌頭,在壓力之下長得像一頭公羊。》一個象神衣著紅裙是為此作品的形象表現;《瘋狂女人,永恆夏娃,一隻猴子運用四肢和跛行在戶外假跳,在航行又咳嗽一聲的尾巴捲起惡作劇般與球根的愁思,突下的水滴、泡沫簾幕,灑落的淚珠將土地變成液體、肥料,所有液態的遷徙者在穿越海外時滲漏。》
與現實相呼應的尼龍、羽毛、燈泡等的媒材結合在一起,華麗的絢目感是為第一印象,華麗的組合搭配下反應的意識流思維,在層層故事、神話的點綴下,讓原本戰鬥語彙的現實印度文化多了一抹微笑。而這個微笑就是這個作品引人入勝之處,一個換喻的表現。
芮娜‧芭內姬《大爬行動物》,墨水、壓克力顏料、紙張,57x38cm,2014。
菅野將弘的《柬埔寨之子》可說為此次雙年展的主題「造動」劃上一個高潮的句點。是以一個曾經坐過牢的主角,是為寫詩藝術家和刺青藝術家,受邀前往英國表演的故事,在申請辦理簽證的過程中,身邊的朋友都受到鼓舞,以他為榮,在過程中亦是有些不愉快的煎熬,如到了海關被攔下來拘留了一夜,末了如期的登上舞台,朗誦精采的藝術詩;其中並也曾到學校教書,鼓舞國小的學生們,然藝術家仍是不敵內心的創作欲望,任教三個月後便較少再到學校教書,令學生留下深刻的印象。其在前往的英國之前,也在祖國柬埔寨辦了募款的行前演唱會,可說是柬埔寨之光,這樣喜悅的興奮之情卻隨即帶來不幸的遭遇,家中被警察查檢,說是藏有毒品,主角非常的害怕又失望,直說自己是被冤枉栽贓的。眼看明天就要前往英國,今夜卻在祖國發生這樣的意外,又到了英國後又無故被拘留一天,然一番波折過後,登上舞台上的表演是相當耀眼而精采的,心中的爆發力一觸而發,句句表現在朗誦出的詩句裡。
菅野疆弘《柬埔寨之子》,單頻道HD錄像,2014。
詩歌的無限生發和思想反饋可說是布希亞的象徵性交換[3]的最好詮釋,它可說是索緒爾語言學的積極表現,是為平鋪直敘進一步的象徵隱喻;在詩歌中沒有任何東西留下,因此不存在著積累的可能性,存在的只是持續不斷的給予和獲取(象徵性交換)。詩歌在語言材料中再造了原始社會的情境:一種有限的客體的集合,它們在未中斷的禮物交換中循環創造了一種無窮無盡的財富、一種交換的盛宴……詩歌是在語詞的核心深處向象徵性交換的回歸。(Baudrillard, 1976年/1993年:203,205)[4]在資本主義造錢社會的條件下,恐怖攻擊的社會性和權力的拉扯目的下的象徵性符碼可說是游走其外的美感運動,是為「造動展」中一抹微笑;一個新生的民族誌產生再再展現在此展中,《鯨邦之英雄》、《土尾世界之演講》等,而達到詩歌符碼的語言再造作品,如印度的芮娜‧芭內姬和《柬埔寨之子》可說是消費社會下的物體循環,也是馬克斯資本社會下的一個出口;無限循環的回饋美學;也可說是當今躁動世界下的一處烏托邦;這就將我們引向這樣一種看法:當需要是以這種方式而被界定時,它就永遠不可能被滿足,因為我們擁有一種持續不斷的、貫穿終身將自己與占據社會中其它位置的那些人區別開來的需要。[5]
回歸
在場中,布魯克‧安德魯的《祭拜祖先》以兩個黑和白的民族圖騰柱式旁列有數張休閒躺椅座落展中,是讓觀者躺臥休憩的一處作品;這樣的裝置可說是在一片政治混亂中回歸本心,似乎在告訴觀者,不管你的位階在哪一位置,慎終追遠、飲水思源還是你的根本所在。
布魯克‧安德魯《祭拜祖先》,2010。
[3]象徵性交換是建立在與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經濟交換相反的原則之上:與在資本主義經濟中發現的那種生產性交換相反,象徵性交換是非生產性的;它是以它自身的解構而不是創造一種重複不斷的商品交換循環為目標;互惠是一種持續而不斷的過程,而不是限制在某種特定的商品交換上,因此(與資本主義社會之那種)無限制的商品生產和交換相比,(在象徵性交換的世界裡)存在著一種對商品交換的嚴格限制。喬治‧瑞澤爾著,謝立中著《後現代社會理論》,北京:華夏出版社,p.121。
[4]喬治‧瑞澤爾著,謝立中著《後現代社會理論》,北京:華夏出版社,p.124。
[5]喬治‧瑞澤爾著,謝立中著《後現代社會理論》,北京:華夏出版社,p.112。
[2]消費社會是一個什麼東西都可以出售的地方。不僅所有的商品都是符號,而且所有的符號也都是商品。喬治‧瑞澤爾著,謝立中著《後現代社會理論》,北京:華夏出版社,p.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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