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刺」文化─談周美玲《刺青》的二元對立

 

近日,臺中一中畢業生陳和謙用數學理論分析年輕人的「蘿莉」次文化,提出原創性的「網格蘿莉場問題」,用公式算出「蘿莉」的魅力,獲得丘成桐數學獎金牌。

刺青和蘿莉都是討論次文化的標誌,由周美玲自編自導的《刺青》利用刺青、網路視訊、同志等元素在商業和通俗的電影文化上嘗試取得雙贏。周美玲在《刺青》中透過刺青、彼岸花、同志議題,展現了多重「二元對立」的辯證論述,辯證沒有解答,正如生命不會只有一種出路。青少年次文化一向被理解為流行,在《刺青》裡,每個人的刺青背後都有故事,哪些人會為了什麼刺青?建立自信?武裝自己?追求力量?紀念愛情?《刺青》裡的男人(陽剛)刺青是為了自信,女人(陰性)刺青是為了愛情。整部電影從角色背景到作為意象的符旨都充滿了對立,在文本解構的過程中,就連小綠的存在本身也是一個衝突。她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如果她所做的只是別人不敢做的,那些不敢做的人憑什麼批評她只會和社會唱反調?裸露和膚淺的定位自在人心的天秤,但等號的兩端是小孩與大人的不平等,大人會(自願、非自願)忘記,小孩子不會忘記。

《刺青》是周美玲繼《豔光四射歌舞團》後,利用「刺青」建構出「偽裝」(身分、性別)意象。周美玲試著解決衝突,在多重的二元對立中尋找定點,嘗試平衡雙方,但誠實卻不是每次解決問題最好的方法。

人常用謊言和逃避去偽裝、延後問題,因為他們比誰都知道誠實的下場。像小綠胡謅的身世(母親死亡)、竹子對小綠的態度(和妳在一起,就會有人離開我)、阿東的自信(兇狠刺青)、網路警察的身分、阿青的解離症……欺騙不了別人,那就欺騙自己吧!所有人都在某種程度上對自己與他人撒謊與偽裝,彼岸花的存在,欺騙了竹子,也被阿青欺騙;雙刀欺騙了阿東,也被竹子欺騙。刺青作為一個標誌,是自卑也是自戀,是陽性也是陰性,是真的也是假的。

 

為了你好,我只能說謊,欺騙是我愛你的方式

《刺青》從小綠的謊言開始,她的身世之謎因人而異,觀眾的眼睛看到她在草地裡用玩具電話打給父母,看到祖母已經坦承母親離家的事實,但竹子的訊息是父母都死於地震。類似的家庭背景會引起共鳴,小綠很聰明,共鳴是她引起竹子注意的籌碼,作為精神共鳴的愛情,她理所當然的撒謊。

作為刺青師的竹子,秉持職業道德,刺青的理由只有自己和客人可以知道,但是,她卻在工作日誌上落下「理由不明」的結論。不明的從來就不是理由,是她自得其樂的謊言世界。不明的還不只是刺青的理由,刺青本身也是。它掣伏於身體,卻也不屬於身體;它的本意是偽裝,卻真實地掣伏於真實。

但謊言往往充滿漏洞,她嘗試考慮是否要幫小綠刺青,嘗試考慮是否要承認當年的記憶,以及絕口不提的同志身分。周美玲同時也用阿青的怒氣象徵同志和親族的對立,讓人聯想到當年的意外就是源自於同志身分略勝一籌,而親族受毀的下場也讓竹子再度面臨到時,不敢舉步。

彼岸上的茉莉

二元對立是存於內心的雙面價值,人活在世界上,本來就會有難以調適的試圖掙扎,處在這個無力的空間裡,自我的價值日趨虛無,《刺青》用了兩朵截然不同的花,想知道經過辯證的謊言,要如何得到讓觀者信服的詮釋。

彼岸花是竹子從死去父親的手上取下,用來象徵接下照顧阿青的責任,同時隱喻著竹子的同志身分應對原生家庭盡的責任,那是一種無法棄置不理的原罪,是自我認同下的壓抑,也是對家庭的認命。在地獄的追加脅迫下,愛情無法成為彼岸花的養分,但小綠卻堅決它是自己愛情的刺青。從彼岸花的負面含義出發,延伸出另一個二元對立─小茉莉。

彼岸花最初被賦予的意義是贖罪,但小綠的出現在經過取捨後,畫就一幅小茉莉。刺青身為偽裝於真實的標記,在真實的那一面迫使竹子無法逃避情感,讓刺青在虛實並存的立場上,劃出一條確鑿的界線。

 

戲,總會結束;夢,總要清醒

在兩人的愛情即將因為刺青而落實的途中,竹子記憶中的父親斷臂和阿東的斷臂重疊在一起,這一幕情節的衝擊,讓小綠好不容易得到的小茉莉再度瓦解,接著阿青失足的消息傳來,崩解竹子所有對愛情的信心。但周美玲在此處僅用驚悚畫面處理,場面絲毫不比先前精緻。

撫平傷痕最好的方法就是重回現場,再次經歷,找到另一條出路。但竹子無法負荷,為了自己奉行的「愛」,她仍然做了和當年一樣的決定。唯一不同的是,阿青醒了,彼岸花的意義消失,卻讓竹子體現到刺青真正的意義,但這不是竹子發自內心的改變,而是情節的順水推舟。在這部分的拿捏上,不免有頭重腳輕之感。

 

《刺青》挑戰了同性題材,用刺青的象徵周旋在虛實之間,青春令人欽羨,同時也是一對殘忍的鐐銬。尼采說:「青春啊,美麗卻又脆弱。成熟後,百毒不侵,卻雙眼冷漠。依稀記得從七歲起,就在朦朦朧朧地想人活著的意義。」作為故事主軸的刺青,尾隨著那條名為青春的路,究竟是空虛造就刺青,還是刺青造就空虛?有別於一般同志電影自言自語式的脈絡,周美玲的《刺青》透過不完美的男性造就的這些女性,力圖解構兩性關係的情感與對立,嘗試走出傷痛,走出那個虛幻的世界。《刺青》作為一部電影,故事架構更似頓悟人生的寓言,遠超於同性戀的聳動。 

         

              

 

圖片來源:http://www.wretch.cc/album/spider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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