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臺灣的文化母國之路─談《冰毒》的成功

 

醒報於2014年6月30日報導緬甸裔導演趙德胤的作品《冰毒》連續三年入圍臺北電影節,更在全球超過12個國際影展中受邀巡迴。年初在柏林影展首映時大獲好評,更獲選為愛丁堡國際影展最佳影片。文化部長龍應台女士在致贈獎金時表示:「我們把中華文化想像成大河,把孩子飄進河海,最後他們還是流到大河上游。」以此讚揚與肯定臺灣的包容與寬闊的力量。

臺灣的緬甸人

趙德胤的曾祖父原籍南京,年輕時因投身開闢滇緬公路的工程而在雲南落地生根,後來又因國共內戰進入緬甸叢林,在看過長輩歷經人生的跌宕起伏後,趙德胤16歲來臺求學並加入電影行列,目前已取得中華民國國籍。被譽為如同在大河中漂流的孩子重新回到自己的源頭。從影以來完成《歸來的人》(圖1)、《白鴿》(圖2)等三部長片、五部短片,憑藉著逐漸累積的政治、社會及人文關懷,在作品中呈現驚人的劇情張力,被國際影壇譽為亞洲電影的新焦點。

趙德胤並沒有將重點放在與自己一樣的,生活在臺灣的緬甸人,而是試圖將觀眾帶到了這些異鄉人的家鄉緬甸,意欲為觀眾呈現出一個「當下」的緬甸。鏡頭底下的故事細節充滿意蘊,呈現出一個真實的緬甸社會。中國導演賈樟柯的作品《天注定》(圖3)也有類似的呈現方式,在他的鏡頭下,是一個備受現代化暴力而混亂不已的中國。趙德胤以全球化發展下的緬甸為背景,涉及緬甸出國打工、買賣新娘、毒品交易等議題,在95分鐘的電影裡簡單架構出「緬甸」的形象。

     

(圖1來源:世界新聞網)                                                  (圖2來源:中央廣播電台)

(圖3來源:維基百科)

家鄉是一旦離開就回不去的地方

趙德胤在接受採訪時表示,電影裡有許多他人生歷程的縮影,不管是祖父還是自己,他們在離開家鄉緬甸後被時間與空間改變,再也回不去當初離開的樣貌。臺灣作為他的文化養母,用極具民主的環境給予他創作的靈感。讓趙德胤不只是將離散解讀為簡單的鄉愁,而是將它訂定為時代變遷中,那股無法憑藉個人抗拒的力量,是沉澱時代的一種情懷。

在臺灣新浪潮電影的影響下,趙德胤也運用了很多長鏡頭表達情節的推移。在創作背景上,臺灣有別於過去電影製作所強調的「避惡揚善」原則,在新浪潮盛行時期,大多改編鄉土文學作品,從文學出發,貼近民眾,從而引起大眾的感同身受與回應。在這樣背景下成長的趙德胤,不僅吸收了創作手法,更在薰陶中悟出自己一套簡潔的敘事能力。

文化的鏡射現象

臺灣電影的背後是豐厚的文化資源,自八零年代起,臺灣傳統電影因為侯孝賢、楊德昌等導演掀起了新電影的轉變風潮,在此時期,電影的創作本身如同鏡射般反映了當下時代的縮影,故事大多來自於鄉土氣息濃厚的改編文學,並藉由大量呈現導演個人成長經歷反映時代變遷。直至九零年代,電影文化面臨了解禁,但在這些高度敏感的政治話題上,臺灣電影選擇較以往開明的態度面對,也決定了臺灣在此時期漸萌的大觀氣度。

在金馬電影學院的訓練讓趙德胤在影像美學上,承接了臺灣導演侯孝賢的風格。那些蔚為代表的靜止長鏡頭底下,可見人物在不急不忙地生活。但有所不同的是,趙德胤認為自己的長鏡頭也是在表達一種等待,在長鏡頭的推移下,人們可以是等待改變的到來,同時相信這種改變是積極、會發生的,因此期待改變。長鏡頭被趙德胤用來營造出時間感,恰如其分地詮釋了這種等待。反觀侯孝賢的長鏡頭則是一種屬於個人的美學風格,更類似於傳統繪畫中的留白藝術。

回想《悲情城市》(圖4)中那個固定長鏡頭:人物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遠景處是九份的一條大​​河;回想《郊遊》(圖5)中那個固定長鏡頭:人物在底下漸變地、直接地呈現情緒的悲歡離合,一如他一成不變的人生。但趙德胤的影像美學更貼近於東南亞或是南美洲的電影風格。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它們共同都帶有離鄉的重大情緒發揮主題,另外,也因為這些地區的電影美學在西方世界的語境中被歸於「第三世界藝術」,表示其電影表達手法因受限於經濟和技術,更傾向於紀實的敘事。

     

(圖4來源:維基百科)                    (圖5來源:WOWO新聞網)

 

不管是反映自身經歷還是師承臺灣電影敘事手法,趙德胤的《冰毒》(圖6、7)在臺灣提供的資源與創作風氣下利用了一個很好的劇本去解讀緬甸社會和離鄉情緒。有趣的是,臺灣的養母形象並未替臺灣本身土生土長的電影導演提供太多的優勢,思鄉的主題在近年來殺出《海角七號》後,賣座之餘卻沒有同步帶出更多兼顧藝術美學與商業考量的作品。但能夠清楚看見的是,社會的發展有快有慢,電影的腳步也有先有後。社會的發展進程都有特定的軌跡和規律;從侯孝賢、賈樟柯、趙德胤等人可知,導演都是從社會變革的土壤中汲取創作養分。或許,電影便是如此,與社會和時代有著若即若離的拉扯關係。

     

(圖6來源:香港國際電影節)        (圖7來源:臺灣醒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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