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對於軍事的批判,在當代的作品中,似乎早已是一種政治正確;不可諱言的,軍隊代表的是國家機器利用實行權威的施展之一,無論這樣的運作為何,它的對象是與別國軍事衝突中的戰爭難民、被懷疑是危害國家安全的移民、抑或是軍隊文化規訓懲罰下的犧牲品,都是當代作品所常見的主題。
七月中旬在台北國際藝術村的百里廳,由波蘭藝術家史可維德(Max Skorwider)的作品、畢耶聶斯基(Mateusz Bieczynski)所策展的「勳章的秩序」(Orders of Ribbons),相較於從軍事的侵害事件而呈現出其不人道的一面,則是從其美學的意向作為其批判的主題:代表著軍人榮耀的勳章,其象徵背後的符號語境。
進入策展的環境當中,聽覺中的刺激來自於震耳欲聾的槍聲,是以幻燈片的形式呈現出威武的軍裝照,每張幻燈片上的軍人,身上都是掛滿著代表榮譽的勳章,可謂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勳章背後的故事不見得是戰功彪炳,也絕對是為國犧牲奉獻,對吧?可是轉角卻撇見,一個取材達達主義(Dadaism)來嘲諷當代軍國主義的作品,身披一身戎裝的卻是「無頭」的──「不帶有反思能力的服從」,才是這些榮譽背後的真正理由。
圖:穿著軍服的無頭模特兒,是向達達主義作品「哈爾菲這個發瘋的資產階級」(Der wildgewordene Spiesser Heartfield)致敬。
從入場處的無頭軍服模特兒,「勳章的秩序」即從達達主義最核心的美學主張─反美學─來批判軍事文化中對於單一性、權威性的崇拜;而周遭所展示的,透過勳章元素再製的色塊印刷版,則再次強調勳章的符號崇拜,這樣普遍存在於現代性社會的拜物教:自這些勳章背後所代表的社會意義,與所呈現的色塊符號而脫離,只剩下空洞的崇拜──秩序的體現、榮譽的追求──就如同現在我們對於各個社會符號的崇拜,而缺乏反思的能力,或者是,在各種服從的規訓當中,早已在各種空洞的拜物符號中,失去可有反思能力的自由。
圖:展場四周以圖塊形式;來表現出社會的符號象徵;而就同樣的色塊卻可以表現出不同的社會脈絡,無論是軍事榮譽的勳章,還是社會運動的身分識別。
從牆上各個取自勳章樣式而再造的圖樣,也正是體現出美學的形式;這不單是符號象徵與其社會脈絡的互相參照,反美學中的去權威性更是該展所暗示的;從再製的過程中,軍隊的服從潛規則,其實只是國家機器的意識型態,不斷複製而出的手段;而作者則又從再製的方式批判之,從視覺所呈現出這些勳章的色塊亦有可能是其社會規訓的反面,例如:彩色,亦是性別意識的社會標誌。
儘管如此,從當代的角度來看,「勳章的秩序」從軍事文化中的美學符號,進行反思──對於單一價值的權威崇拜,進而去除自身意識的非人化,變成國家機器的工具,如此社會脈絡的倒錯;而可怖的是,當服從單一的權威成為一個社會群體的集體目的,任何有不同意見者,就必須承擔發言甚至生命權利被剝奪的恐懼;而勳章符號本應該是榮耀的象徵,卻脫離了其代表的社會脈絡,變成不知所云的宰制道具。當代藝術的去權威化,到後現代的多元論述,都是不斷提醒著,當單一的理念成為唯一的崇拜,進而驅除其他可能的他者,在美學中這是再無新穎突破的「藝術之死」,而在社會脈絡中則絕是當人只為服從而失去自我反思的「人性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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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由 Kuan-Wei Wu 發表於 2013.0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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