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文/圖:David K. W. Wu
1970年11月,「台灣第一女革命家」謝雪紅,在飽受文革無情的批判摧殘,加上肺癌病情的加劇,在中國北京畫下了她終其一生的漂浪旅程。這位革命家從賣身葬母的童養媳,到台中得到知識的啟蒙,進而轉進到日本東京、中國上海參加共產國際的運動,回台後組織台灣共產黨,見證了台灣殖民史中可怕的屠殺事情──二二八事件──而在台中組織反抗國民政府的「二七部隊」,最後又轉進到中國大陸,見證了共產主義新中國的成立,卻也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批鬥為右派的機會主義者而鬱鬱而終。謝雪紅的生命歷程,就台灣文學史權威、《謝雪紅傳》的作者──陳芳明教授的註解,是東亞近代歷史發展的縮影,更是左派運動、女性主義、後殖民的代表人物。謝雪紅的身影不只遊蕩在史學家的筆下,作家李昂的《自傳の小說》也是以謝雪紅漂浪的生平作為腳本。
不過,雖然歷史是具體現實的脈絡發展而來,藝術卻可以藉由虛擬的幻象提供另外一個可能;在台北國際藝術村所展出的《漂浪之旅─謝雪紅在瀘沽湖》,是德國藝術家安娜‧蒂斯摩(Anne Tismer)所策畫,藉由「五度空間理論」的科幻想像建構出平行宇宙的時空穿梭,讓謝雪紅穿越時光隧道,逃離了1970年的文革而來到了21世紀的瀘沽湖──這個位於中國四川、雲南邊界,居住著原始母系社會的摩梭族,如今則是以「走婚」特殊文化而著名的觀光景點──會有什麼樣的新故事展開?
表演藝術家安娜‧蒂斯摩近年投身在視覺藝術,在非洲的多哥共和國以當地土著的文化為題材著稱,也曾經數次應邀到台灣進行表演藝術的演出及視覺藝術的策展;這次應台北藝術節的邀請,除了與台灣作家陳玉慧、德國作曲家嘉格恩(Moritz Gagern)合作的表演《華格納大爆炸》外,安娜‧蒂斯摩也從《漂浪之旅─謝雪紅在瀘沽湖》顛覆歷史人物,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可能。
在《漂浪之旅─謝雪紅在瀘沽湖》,安娜‧蒂斯摩以其擅長的編織品為素材,給剛硬的歷史提供了柔性的想像。從入口的懸掛擺設,觀看者就從作者設計的時光隧道,為謝雪紅逃離肺病的摧殘,展開另外一段長征,懸掛的線絲象徵的是時光的序列;而一旁的肺葉模型,所象徵的不只是謝雪紅的生命終結,也就此是虛擬想像的開始,她展開一段冒險旅程,伴隨著她的不只是朝聖者的孤獨,還有槍枝與坦克的壓迫或是突進,她在每個城市留下觀察的筆記,為她的長征作紀錄,最後她緩步爬上瀘沽湖的崖丘,回憶起自己的漂浪人生,選擇此處為她的隱居落腳之處。
安娜‧蒂斯摩不只是以編織品表現出謝雪紅的革命之旅,她也以自己演出的錄像帶,來虛擬謝雪紅逃亡到瀘沽湖的歷程;觀看者從錄像的播放中,看到一個21世紀的白人女性藝術家,模仿著20世紀的亞洲女性革命家;一邊是以自拍的影像陳敘這段虛擬的逃亡歷程,一邊則是以文字的補白述說真實的歷史事件;就此,虛擬跟真實,過去與未來,都重疊在安娜‧蒂斯摩的藝術呈現。
安娜‧蒂斯摩在17日與陳芳明教授的對談當中,表示她雖然先前不完全了解謝雪紅的生平,但是跟陳芳明教授的請教當中,激發了她這個策展的概念;而正是由一個對於謝雪紅不熟悉的藝術家,其構想的作品反而有可能還原了歷史所不可為的「真相」。而為什麼是以四川的「瀘沽湖」作為謝雪紅逃亡的終點?雖然作者表示,是因為自己對於原始的部落文明有興趣,而謝雪紅的女性革命家身份似乎可以跟摩梭族的母系社會作為一個參照,並不見得是有企圖作出嚴肅的政治對話。儘管如此,現今的瀘沽湖早已是被觀光客大批湧入的景點,而且走婚的母系社會特色也變成當地燈紅酒綠的招牌,在作品的言外之意:是否謝雪紅穿越到現在中國的瀘沽湖,可能見證了被資本主義滲透的原始部落,而女性的身份也因為如此,原生的部落特色竟然被異化成紅燈區的噱頭!而革命家的她,會不會提出批判,進而對此發動革命?這也是觀看者可以幻想的「漂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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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由 Kuan-Wei Wu 發表於 2013.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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