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在現場身體行為藝術Marina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最後的聖女貞德

2010年在美國紐約現代美術館（MoMA）引起轟動的回顧特展「藝術家在現場」，行動藝術教母，被譽稱為「最後的聖女貞德」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在博物館內上演一場真人實境秀，與觀眾短短一分鐘的凝視，吸引了大批的觀眾，整整三個月的展覽，超過85 萬的觀展人次，突破開館以來的最高紀錄，甚至引起眾人徹夜排隊。瑪莉娜實驗的是，真正地邀請觀眾加入她的表演，不言一語，無須創作，只要安靜一分鐘，就可以感受到身體與空間、表演者與觀眾的張力。

和在電視機前不同，觀眾與藝術家一起屏氣凝神，一起期待未知的不確定性，觀眾抱著好奇、敵意、敬意、挑戰或是臣服的意圖，有人始終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有人卻淚流滿面，而瑪莉娜始終溫煦地看著對方，給予一種包容的無限愛意。這個轟動的行為藝術，後來於2012年由馬修艾可斯（Matthew Akers）執導拍攝成劇情引人入勝的紀錄片《凝視瑪莉娜》（Marina Abramovic：The Artist Is Present）。以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為核心出發，高雄市立美術館近期兩個重量級國際大展【以身作則:身體行為藝術Gestures】和【表相皮層：英國藝術家費爾‧賽耶】探討的皆是女性身體在現代社會中的符號意義。

女性身體符碼

壁咚、小鮮肉、美魔女、刺青客…是最近最火紅的流行詞彙，背後隱藏著人們對美麗(女性)肉體的無窮想像。操作女性身體的藝術作品很容易流為低俗，從行為藝術到表演藝術，從劇場到藝廊，閱聽者的目光飢渴地尋求女性身體符碼。筆者想起在英國念書時，表演藝術課上老師介紹了琳瑯滿目的行為藝術家，多是利用肉體的折磨達到觀眾的藝術洗滌效果，如整型藝術家歐蘭。本次展覽除了展出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的經典作品《無法估量》、《時間之中的關係》、《情人－長城》（The Lovers –The Great Wall Walk）》，還有當代行為藝術新星、威尼斯雙年展年輕藝術家金獅獎得主芮吉娜．荷西．歌琳多(Regina JoséGalindo)。

1970年代迄今，女性身體藝術多出現於弱勢的、對抗男性威權、用生命抵抗的場域，向來被美化的女性身體再也不願意服務商業的資本社會，女性開始思考，開始懂得透過身體作為發言的工具，這樣的裸露中鮮少色情成分，多的是無畏的凝視。本此高雄市立美術館展覽，呈現詩史般地國際與台灣身體行為藝術脈絡，將散落各地的藝術空間整合收納於展場區，以大幅禎照片、影像、裝置藝術呈現，彷彿回顧歷史現場，見證身體藝術的強大能量。

創作背後的愛情軼事

女性藝術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藝術創作中的感情故事，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與靈魂伴侶Ulay的傳奇故事，替她的療癒性創作增添一抹心碎的浪漫。最令筆者印象深刻的是，在這樣的歷史傳記展中，一瞥到草間彌生、小野洋子的年輕發跡影像。約翰·藍儂（John Lennon）的第二任妻子小野洋子作品《剪碎》邀起觀眾上台用剪刀一塊塊剪下自己的衣服，儀式性的粉碎包覆的糖衣；尚未發跡的草間彌生正用彩筆一點一點地為裸體彩繪經典點狀圖。

而台灣的展出藝術家包括謝德慶、洪素珍、李銘盛、湯皇珍、陳界仁、石晉華、許淑真、劉曉蕙、林其蔚、高俊宏、崔廣宇、東冬˙侯溫等。台灣藝術家通過身體、行為、行動，挑戰藝術的界線，跨越表演、劇場層面，創造更具力量的藝術形式。

變裝癖的英國老男人

看完一樓的【以身作則:身體行為藝術Gestures】接著到四樓觀賞【表相皮層：英國藝術家費爾‧賽耶】，立刻感受到另一種黑色幽默的嘲諷揶揄。英國藝術家費爾‧賽耶男扮女裝，與年輕美麗的女性對比，大膽諷刺商業媒體選擇年輕女性的膚淺。女性習慣的服裝如絲襪、套裝、馬甲、胸罩、禮服、情趣內衣等，皆被以年屆七十歲的他扮裝展示，以自身漸趨年邁的男性軀體，變裝為女性入鏡，進行編導式的攝影創作，滿足自我性別認同上的需求與藝術創作方面的需要。更無厘頭地對比經典西化中的仕女形象，批判以年輕女性為主角的傳統繪畫或雕塑。

此展在英國引起正反兩極的批評，我想起周慶輝攝影展《動物園》，作品是在動物園的獸籠之中，搭建真實生活場景，以劇場形式呈現都市人的日常生活，而影像主體的形象將以特殊的化妝效果，重新定格於設計好之空間情境，並搭配電影燈光、服裝、布景等效果，展現富有戲劇張力的畫面。

而探討的議題與現代物質文明有深遠的關係，例如商品化(堆疊的津津蘆筍汁鋁罐、復古品牌鳳梨罐頭)；老年化(老、中、青三代之間的難題)；肉體的標準美的定義(運動、健身、瑜珈女、整型)；年輕夫妻與孩子之間的關係(孩子是另外一個小大人、高齡產婦的冀盼)；資本主義消費行為(大量印刷的貨幣與鳥籠)…

當創作交點無限延伸至皮膚表象與商品深度，我不禁開始懷念起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簡單的動容力量。在一段給年輕藝術家的訪談中，她為我們示範「藝術家在現場」(The Artist Is Present) 的練習，拿起一杯水，感受水杯的溫度和流動，浸潤一下乾渴的嘴唇，除了飲水你不想其它的。當藝術家能量真正活在現場，觀眾也才會被吸引停留在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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