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修復 瑞典發光- 帶著門神去旅行 專訪TSJ藝術修復工事蔡舜任
文/林珮芸
「古蹟到底是什麼?」這是油畫修復師蔡舜任在歐洲工作近十年後，回到台灣最想問的問題。東海大學美術系畢業的他，十九歲時，嚮往邊創作邊在路邊賣畫的流浪藝術家生涯，後來意外發現，自己的畫作經過一段時間後，竟然開始斑駁毀損。錯愕之下詢問當時的老師蔣勳，開啟了到義大利學習文物修復的技術，踏上了古董油畫和異鄉求藝的時光列車。在國外的生活一開始不如想像中順遂，不滿足只在學校求取文憑的學習之路，於是，蔡舜任鼓起勇氣，回家寫了自己的履歷表，在義大利翡冷翠(佛羅倫斯)城市，一家家毛遂自薦，希望可以到修復工作室學習真正的修復技術。
「大家覺得我是瘋了，幾乎每一家都把我給趕出來，但是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堅持，終於一家老師傅願意收留我」初期的工作，蔡舜任根本無法碰到藝術品，「打掃、撿垃圾、罰站」這位年輕的學子苦笑說這是「訓練三部曲」。經過了第三年後，終於有機會可以接觸畫作，和義大利的油畫修復師一起工作、學習、臨摹前輩超過一甲子的功力。「我後來知道，修復師的價值在於經年累月的重複動作，這些毫釐之差的手技和經驗，讓你可以掌控超過幾百年的畫作」。到了第五年，蔡舜任終於有機會進入義大利知名修復師Stefano Scarpelli的工作室，接觸烏菲茲美術館的作品，修復文藝復興繪畫之父喬托- Giotto di Bondone (1267~1337)及巴洛克時期大師Bernardo Strozzi (1581~1644) 畫作。
在歐洲汲滿了文藝復興藝術能量，蔡舜任接著到美國紐奧良協助修復工作；2009年進入荷蘭林保省修復中心SRAL，修復荷蘭國家典藏品。2010年由荷蘭De Pont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in Tilburg, The Netherlands 指派至上海世博荷蘭館，擔任藝術品裝置修護師的工作。在上海工作期間，再次啟動他回到台灣的動力；然而習慣在體制完善的藝術產業工作，回到台灣要如何適應不同的民情和地理條件呢?「我還在調適中，現在我知道無法平行轉移我過去的經驗和技術，但是可以把觀念帶回來。觀念改變了，很快就會跳躍到另一個面向。」親眼目睹台灣文物古蹟遭受破壞和不受重視，蔡舜任的焦慮感大過於使命感。
出身高雄，TSJ藝術修復工事選在台南落腳，因為這裡有大量的民間文物，例如廟宇的壁畫和門神。一對醫生夫婦長期收藏畫家潘麗水的門神畫作，經年累月後發現，畫
作的顏色變質，氣候和外在因素讓匠師的線條、筆調逐漸模糊。回到台灣的蔡舜任過去專攻油畫修復，但是回到台灣，選擇從門神開始修復。「我們對文物修復和保存的概念還很模糊，當壁畫毀壞了，廟裡主事人員第一個念頭是拆掉重作，或是洗掉重畫」蔡舜任指著畫作上的細節，帶領我們看清楚匠師的筆觸和畫作肌理。後人面對廟宇的民間彩繪，大多數是將顏色塗滿，重描線條，往往不知道應該如何重現舊作的風采。2014年，TSJ決定挑戰修復業重要國際大會，在瑞典舉辦的第五屆「國際建築彩繪裝飾藝術研討會」(5th International Architectural Paint Research Conference, APR)。
用四扇修復成功的潘麗水門神畫作，讓國際認識台灣的文化精髓。「我們是唯一真正來自亞洲的團隊，我們用多媒體影像展示回復畫作的過程和技術」蔡舜任說，現場的亞洲人多是代表國外單位參展，而門神的符號一出現，馬上吸引眾人的目光。參加國際交流目地不只是向他人取經，也希望將台灣的技術與國際接軌。對身為受過正統專業訓練的油畫修復師蔡舜任來說，他希望未來到台灣觀光的人不只有逛夜市、看故宮；應該要走進街頭巷尾，看看美麗的廟宇建築與精彩繪畫。修復的工作很辛苦，但是看見廟公對完成作品，目瞪口呆的表情感覺很有成就感；改變舊有觀念這條荊棘的路不容易，蔡舜任希望先用作品證明，讓大家看見不一樣的文化資產。想想義大利佛羅倫斯因為文化資產，帶來超過科技業的經濟效益。
修復的迷人之處在哪裡?蔡舜任笑笑說:「就在那個跨越現實、停在當下，卻倒退一點點的時空靜止交會處」。對文物修復師來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那種滿滿的踏實感和滿足，遠遠超過金錢和名利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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