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的，還是永續的文化空間?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週末的午後，台北「故宮文物院」人潮眾多，大批的觀光客與停滿停車場的遊覽車；同樣的時間，在台北「華山19124文化創意產業園區」，上演的音樂會、園遊會、展覽，吸引川流不息的年輕族群。我們樂於看見如此有活力，環繞文化藝術發展的新勢力，也衷心感謝政府大力倡導文化創意軟實力，然而在熱鬧與觀光化的背後，我們是否解讀出，究竟文化空間帶來深度生活美學的進步，還是消費文化的侵略，當文化為經濟帶來大幅成長的時候，我們希望在未來，文化可以深遠影響下一代，抑或僅僅是當代新體驗的消費型態。

溫暖的冬日陽光午後，偶然經過位於竹東鎮的「蕭如松藝術園區」，那是旅遊書上鮮少介紹的景點，也非擁有交通便利的位置，就位於大同國小旁，開放式的空間沒有大門，也象徵文化空間對普羅大眾的包容性；不收門票的迎賓方式，更加鼓勵民眾前往參觀。

傳統的日式建築，簡單的庭園，這是一位新竹北埔美術老師蕭如松先生的故居。良好的規劃包括五棟建築物，A棟為畫家的故居「故松居」，為生活文物展示的博物館；B棟名為「松畫廬」，是展示蕭老師複製畫及真跡作品的空間；C棟及D棟，目前以地方文化館的方式，作為藝文交流及餐飲空間；E棟「松言堂」則規劃為文藝沙龍及會議空間。

「蕭如松藝術園區」曾經被廢置十數年，經過新竹文化局的籌備及保存，才得以留下與原貌相近度高的藝術園區，近年來以公辦民營方式，由專業藝廊經營，不只重新展現藝術家故居的風貌，更積極與社區鄰里建立友善關係，結合當地文史工作室；定期展覽不同藝術家作品，舉辦教學研習營，希望可以振興老舊城鎮，帶來年輕創意的活力。小而美的營運方式，另每個參觀過的人留下美好的回憶，更加願意主動了解藝術家的生平故事。

這令我回想起在日本參觀過的一個小型美術館「清里現代美術館」 (KIYOSATO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那是個私人美術館。展示品大多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的現代藝術收藏,主要是20世紀的音樂和美術領域,可說是日本私人美術館中,第二或第三重要的美術館。偶然與美術館的主人伊藤信吾(Shingo Ito)先生對話，伊藤先生說,這間美術館像是他的孩子,大約60歲的他,把東京的房子賣掉,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但因為即將要退休,找不到人接下他的工作,這間美術館,長年以來,都是他和胞弟一起經營的,但兩個人的年紀都已經很大,因此,預計五年之後,他就要結束這間,已經存在20年的重要現代藝廊。
他抓抓頭笑說,如果沒有這間美術館,他應該會是個有錢人,這間美術館,散盡他所有的財產和幸福。我說:您真的是個富足的人，因為這些藝術,豐富了人生。伊藤先生笑得很無奈,其實我聽了很難過。這間美術館的重要性,一定超越我們的想像,但是日本經濟衰退,清里盛況不似從前,沒有年輕人願意守候著小小的美術館,所以結束是唯一的選擇。我憂心地再問：政府呢?政府會幫忙嗎？伊藤先生搖搖頭,說:政府的處境也很困難。

幸運的是，「蕭如松藝術園區」擁有當地文化局的支持，結合專業民間團隊的力量，讓小小的文化空間有了存活下去的未來，無形的資產大過於一再興建的豪宅度假中心，然而文化創意產業化不代表旺盛的經濟活動必須在此發生；不受管控的觀賞流量及週邊商業活動，有時往往會令人忘記藝術的焦點。下一次當我們有機會親近藝術文化時，別忘了屏息定氣，好好感受空間的氛圍，與藝術家真實心靈互動，這才是無形財產的永續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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