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橫越地圖的世紀詠嘆調-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杜納德•金

 

日本311大地震之際,所有外國人紛紛離開日本,唯獨有一人,宣布放棄美國入籍日本,他是國際文壇上重量級的日文翻譯學者,也是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杜納德•金(Donald Keene)。1922年出生於紐約,在哥倫比亞大學就讀大學、碩士與博士,並於此任教56年,決定在89歲高齡,於生活73年的哥倫比亞大學退休,並放棄在美國一切的福利移居東京,中文媒體稱之為”歸化”,然而對杜納德•金教授來說,用”回家”來形容比較貼切。金教授說:我的一切根基來自於日本,在那裡我有更多的朋友,在我年輕的時候,日文帶我進入一個美與詩意的世界,在我人生的最後階段,以及在日本發生天災之際,我願意以行動與日本站在一起。

 

雖然身爲美國人,杜納德•金卻是一位非常知名的日本文學研究者並且長期身處日本。此外,他與谷崎潤一郎、川端康成及三島由紀夫等人實際直接交流往來,也受到眾人的矚目。十六歲杜納德•金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獎學金,專攻法文與希臘文學;當時正處於二次大戰期間,全歐洲激烈的戰爭新聞讓杜納德•金感到無盡的沮喪,每天的新聞都是可怕的災難與砲火,在十八歲的某一天,年輕的杜納德•金在紐約時代廣場用僅僅五十九分錢買了一本書,這本書改變了他的一生,在這本書裡杜納德•金看到永恆與美的境界,這是寫於一千一百年前的”源氏物語”。

 

因為”源氏物語”讓杜納德•金對東方美學及日本文學產生濃厚的興趣,但二次大戰的漫延,他只好暫停學業到軍中服役,當時他的工作是為日本俘虜翻譯,在美日大戰的期間,杜納德•金回憶起當時他在戰死的日本軍人身上,找出惡臭的日記送回給他們的家人,很多美國人對此很不諒解,但對身為和平主義的杜納德•金來說,這是他唯一可以對日本同胞做的事。

 

對日本的情感源自於文學,身為東洋文學巨擘的杜納德•金是當代最重要的推手,目前為止總共發表了25本關於日本研究的著作,以及30本直接以日文撰寫的書籍,得獎無數包含:二等旭日重光章、菊池寬獎、山片蟠桃獎、國際交流基金獎、讀賣文學獎、日本文學大獎、全美文藝評論家獎等殊榮,也難怪在杜納德•金於哥倫比亞大學退休的最後演講中,現場出現大批的日本媒體,企圖捕捉這位與日本一起呼吸一起發聲美國學者的經典畫面。

聊到日本文學金教授瞬間充滿熱情與活力,侃侃而談的是日本古典文學裡的意境,財經日報(Finance Times)專訪中金教授說到,為了能劇我可以放棄學術立場與理論,因為那是一個僅能意會無法言語的氛圍。當我跟日本人談到被稱為日本莎士比亞的文豪近松門左衛門,其中一個知名悲劇「曾根崎之死」,我欣喜若狂地表示想看這齣劇,而日本人驚訝地看著我說:你知道嗎?這齣劇已經有230年沒被搬上舞台了。

 

與三島由紀夫有深交的杜納德•金,曾經翻譯三島的作品《近代能樂集》,1954年在東京的歌舞伎劇院外相識,對於三島的激烈自殺行動,金教授貼切地形容: 三島是個極端的人,在四十五歲的年齡自殺,留下四十五部驚人的小說、評論、詩和舞台劇;與亦師亦友的川端康成相知相惜,雖然三度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但1968年川端康成成為第一位獲獎的日本人,也許對三島由紀夫打擊很大。早在1964年東京舉辦奧林匹克的時候,三島由紀夫曾與杜納德•金通信,信中說:我真羨慕運動員因為他們清楚知道自己的排名;對此金教授說:我完全可以理解三島的言外之意,諷刺的是川端康成也在三島自殺之後不久自盡,兩人的情誼或許建立在暗地裡的惜才與競爭。一個是冷若雪國的一度銀河,一個是火燒金閣寺的紅紅烈火,戰後時代的日本文壇,杜納德•金一切看在眼裡。

 

2012年三月杜納德•金教授順利獲得日本籍,不只對日本來說是一鼓強心針,也大大推廣了東洋文學,九月初由TBS電視台歷經三年拍攝的紀錄片首度公開,這位超過九十歲的文學推手走過時代,優雅地融合東西文化,將戰爭歷史昇華為藝術光熱的火堆。金教授在哥倫比亞大學最後的演講中,引述日本作家高見順古典能劇【松風】(Matsukaze)的一句台詞”一切留下的只有松樹叢裡的風”(all that is left is the wind in the pines.),恰到好處地將日本文學裡的空與美形容地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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