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發展下古蹟的命運

藝評文章 Critic of Art

被偷襲的寡婦樓

鹿港龍山寺的哀愁還未平復，新竹的二戰遺跡寡婦樓在四月五日竟被偷襲，

屋主雇用怪手花了4小時，就把有七十五年歷史的寡婦樓磚牆四面拆剩兩面。

寡婦樓與周邊小油槽是台灣僅存的二戰大型煉油廠建築遺蹟，所以保護團體與國防部嚴重抗議，原本國防部要都更的地才得以暫時保留，但市府的文化保留評估會議迄今仍無定案，現址也只作為意象保存或局部保存評估，因此住戶為申領國防部的「自拆獎勵金」在去年就曾把外圍紅磚瓦挖出大洞，今年同樣的為五十萬的「自拆獎勵金」，不是把紅磚瓦挖出大洞而是把牆給剷平了。

位於新竹精華地段的寡婦樓，現在是塊肥地，所以國防部才會祭出「自拆獎勵金」，我們不能怪國防部，只能怪文化是一個看不到的東西，所以利益當前，利益勝過文化。

農村變古蹟值上億的「樂安邑城」

利益當前文化保留變成口號，是我們當前看到的普遍現象，政府打著文創的旗號與商人結合，所以華山與松菸變成不是屬於文創的文創地，結果便宜了誰?

這種拿文化當晃子讓人不禁想到韓國的「樂安邑城」，「樂安邑城」在哪裡，它在韓國的全羅南道的城市，1983年被指定為古蹟，裡面住有120戶居民的，大約二百多人。

當它被指定為古蹟的時候，住在裡面的人不像我們連夜的拆房子，而是把不屬於古蹟的地方拆掉，他們住在古蹟裡已達三十年，結果原本不值錢的房子，不值錢的地現在市值約合韓幣一億至兩億左右。

這個地方真正紅起來是因為「大長今」在這裡拍攝，劇中那個銜命到瘟疫蔓延的村落探查疫情的醫女長今，後來因為疫情失控，被暴怒的民眾捆在柴堆裡想活活燒死她，在面臨死亡攸關時，她淡定相信情人必然會來救她，這個疫區就是「樂安邑城」。

這部連續劇在2003年9月15日至2004年3月30日在韓國播出，結果全亞洲掀起「長今熱」，「大長今」不只燒亞洲，全球超過九十個國家播出此劇，這股韓流燒出高收益，韓國國內廣告和海外出口獲得了380億韓元的收益，電視劇版權及周邊效益高達1119億韓元，拍攝地及大長今公園也成為東亞旅客遊韓熱點，至今獲益還持續。

被救起來的紐約中央車站

寡婦樓是被偷襲，台北機廠是被救下，兩個命運就在一念之間，這一念之間就像紐約賓州車站和紐約中央車站。

1963年美國賓州鐵路公司基於利益考量，拆除擁有50年歷史的紐約賓州車站，在原地蓋了新的麥迪遜廣場花園，1968年賓州中央鐵路公司又計畫拆除中央車站42街的一部分候車室，想興建辦公大樓，但當時的美國第一夫人賈桂琳•甘迺迪的強烈反對，大中央車站才逃過被改建的命運。1983年中央車站被列入國家歷史文物保護名冊，1992年中央車站開始進行全面整修的工作。

力保中央車站的人，花很長的時間與「紐約中央鐵路」纏鬥，後來不得不送進法院，1978年案子進入美國最高法院，這是該院有史以來承接的第一年古蹟保存案，最後最高法院以「經濟必須符合公共利益」推翻鐵路公司原先的勝訴，中央鐵路就此保住。

中央鐵路是目前世界上公共建築空間最大的鐵路車站，不只是紐約也是美國的一個精神象徵。

經濟發展與拆除古蹟

對國防部來講寡婦樓的拆除是經濟發展，就好像台北機場原先只是保留部分，其餘作為「經濟發展」，然所謂的「經濟發展」只是滿足少數人的利益，但歷史建築所代表的就如美國最高法院說的「經濟必須符合公共利益」。

拆毀古蹟真的能賺大錢嗎?這讓人記起國民黨的中央黨部，中央黨部是日本時期的「赤十字醫院」，國民黨來台後接收，後來以新台幣二十三億賣給長榮集團，當然現在市值是增加，但比較法國的凱旋門，這差異就很大了，凱旋門建於1836年，距今不過180年，這個高約50公尺、寬約45公尺的拱型建築，每年吸引超過3000萬觀光客，法國是全世界觀光客人數最多的國家(約8千萬人次)，甚至超越法國人口總人數(約6千6百萬人)，再看曼谷，曼谷是全世界單一城市觀光人次最多的地方，約一千五百萬人，每年有破兆的觀光產值，去曼谷看什麼，難道會去曼谷看他們的大樓嗎?「文化財」是永續的，經濟發展不是要永續嗎?

耶魯大學建築史教授文生•史考利曾說：「建築是不同世代跨越時光展開的對話」，古蹟是歷史的實體見證產物，它藏著先人的知識與文化，它是公共財絕不是個人資產。

寡婦樓被五十萬偷賣出，樂安邑城因為願接受，所以現在市值上億韓幣，這就是「經濟與藝術互動下遺跡瓦礫與農村古蹟」最佳寫照。

寡婦樓的被偷襲，讓人聯想到最近IS組織的瘋狂行徑，一聲巨響，擁有3000年歷史的亞述遺址尼姆魯德瞬間就剩下瓦礫和灰燼，這是一種挑釁，這種挑釁與寡婦樓有差嗎?一個是向世人挑釁一個是名為發展實為錢，但結果都是化為灰燼。

「我們精心蓋建築，是因為相信未來會更美好，因為我們相信，送給後代子孫的禮物中，很少有東西能比得上偉大的建築。」，這是保羅•高柏格在他的「建築為何重要」中說的，當我們拼命拆掉具有歷史意義的古蹟，試問我們要留什麼給下一代子孫。